疯狂的补习班
来源:中国校园文化建设网 作者:雷晓宇
风萧萧兮
杨勇哭了。
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,他想起了好多事。这实在有些莫名其妙,他都毕业10年了,没道理回忆那些不开心的鸡毛蒜皮。上课上到死学生也考不过60分啦,一个月挣2000块到死也买不了房子啦,住集体宿舍被人断水断电啦,总之,关于自己的教师生涯,都是些忆苦不思甜的事。
想到这儿,杨勇掉的是真眼泪。“我们只关注表面的业绩。”他哽咽着,“关注挣了多少钱,但对于教师,团队中最核心的力量,关注得太少。”
2011年底,常州,龙文全国执行校长大会。杨勇的发言,并不是他头一回讲到教师问题。事实上,这么多年来,老师一直是叫杨勇头疼的一件大事。
虽然自己是老师出身,并且直到2006年都还在上课,但早年间杨勇对老师可没太多好印象。要么是拿到学生的电话号码就人间蒸发,中介费无影无踪,要么是上完课不交场地费,还一个接一个地把学生带走,再要么就是干了半个学期突然临时辞职,有的学生上课上到一半,也不管了,有的学生干脆就跟着一块儿走了。
“唯利是图,唯利是图。”他说,“什么叫哥们儿,全都是利益。”
杨勇从小是个内向孤僻的人,话不多,但是爱琢磨事儿。他是斗地主高手,据他的牌友说,杨勇从来不情绪化,自控能力很强,很擅长心理战。杨勇把团队流失、教师出走叫做“反水”。类似的事情屡屡发生,他要想辙才行。
2006年,龙文学校正式注册的时候,杨勇很快给他的三个同学分了股份。公司注册资金50万元,杨勇拿出42.5万元,刘映东、朱松和曾勇分别出2.5万元。这样一来,龙文教育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创始团队的股权结构:杨勇占85%,其余三人分别占5%。
“当时我就有这种担忧:他们虽然是兄弟,但是会不会反水,自己出去单干。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利益,我就用利益来控制他们。他们都出钱了,大家都有份,就不会说走就走了。如果没有利益,龙文就是一盘散沙。”
这三个人是留住了,但是难保其他人不会走。杨勇的想法是,只要涌现出新的人才,就让其入股,以利益留人。不过,公司总部的股权已定,要再分蛋糕,就必须把蛋糕做得更大。2008年,杨勇花75万元租了北京木樨地的一家底商店面,租金花出去之后,公司账上只剩3万块钱了。杨勇不事声张。他心底有恐惧:没钱可分,他害怕手下“反水”,要想有钱分,看来光做北京是不行了,必须向外扩张。
“对外扩张是龙文防止内部矛盾的唯一道路。”他说。
2008年,龙文几乎同时向成都、广州和天津扩张。
在教育行业,龙文所提供的一对一产品天生具备扩张性。一对一几乎是最容易标准化的非标准产品,一个学生、一名老师、一张桌子、两把椅子,这就是一对一的标配。一对一市场需求大,不但能提高分数,还能解决学生学习自觉性的问题,说白了,就是帮家长看孩子。而且一对一迎合中国家长独生子女的理念,收费相对昂贵,家长交的钱都是预收费,这笔钱直接就能用来扩张新店。每开一家新店,都等于开了一家小银行。
不过,三个城市的扩张都不算顺利。成都市场是杨勇亲自打前站,花高价在当地挖了一个运营团队,结果很不好。“太油滑了,多要了50%的钱,却连事先承诺的50%都做不到。”一年当中,成都连换三任负责人,最后由集团董事朱松接任,局面才扭转。广州市场用杨勇的话说是“放养”。杨勇找了自己的初中同学郑炎开拓广州市场。郑炎从没做过教育,以前是个做防水工程的包工头,一开始根本没法上手,手下三个高管跑了两个。后来,杨勇从北京借调团队过去,情况才有好转。天津就更不用提了,当时,杨勇打算把北京销售前五名的分校校长直接派驻天津,再开5家天津分校,同时兼任校长。结果,北京校区效益好,根本没人愿意去天津,天津5个校区开是开了,最后只剩两个半死不活地吊着。
在教育行业,跨地域扩张是众所周知的难题。钱的问题好解决,反正有的是家长的预付金,但人的问题实在叫人头大。一般来说,如果有好的负责人,这个城市就能进入,没有好的负责人,就算开了店也经营不下去。事实上,跨地域扩张对于身负重任的城市负责人来说,要求极高:既要懂教学业务,又要懂管理运营,既要能处理装修这样的琐事,还要能跑教育局搞政府公关。这样全面的人才,凤毛麟角,往往只能总部派遣。但是总部对派遣强势大员有所忌惮,一来总部可能有空心化的危险,二来怕其拥兵自重,“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”。
眼看扩张不力,拖下去也不是办法。杨勇决定背水一战,最后试一试上海市场。如果成,就出去;如果不成,就退守北京,不再向外扩张。
2009年4月初,杨勇在北京宣武区的谭鱼头火锅请刘映东吃了顿饭。这天是刘映东的生日,但这顿火锅与其说是生日宴,不如说是鸿门宴。一开始,两人各有心事,最后,竟然一拍即合。
杨勇希望刘映东去上海。他待刘不薄。2005年,刘映东在龙文的第一年就挣了17万元,第二年挣了30多万元,又分了股份。刘在老家宜宾买房子的时候,杨勇二话不说,还借给刘8万元钱。他也看重刘的工作能力。刘来龙文之后,一直负责宣武校区,连续三年业绩排名全市第一。不过,刘的妻子刚刚从老家辞职来北京不到两年,孩子也小,他担心刘不愿远行吃苦。
刘映东想离开北京。原因说来可笑。杨勇迄今仍是个单身汉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常常下了班就拉几个弟兄打牌唱歌。刘映东身为同学兼下属,随叫随到,时间一长,刘妻不满。在上司和老婆的冲突中,刘宁可出走,图个清静。
这是刘映东30多年里过得最难忘的生日之一。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,酒也没少喝。没过几天,刘映东在北京的业务会上公开演说,招募去上海的人选。总共18个名额,42人报名。又过了一个礼拜,刘映东就飞到上海考察市场去了。
刘映东知道,对于龙文来说,这是一次赌博。他下了决心:做不成,大家就一起跳黄浦江。
在教育行业,跨地域扩张是众所周知的难题。钱的问题好解决,反正有的是家长的预付金,但人的问题实在叫人头大。一般来说,如果有好的负责人,这个城市就能进入,没有好的负责人,就算开了店也经营不下去。
砍刀虽有力,金条却经常在路上。为了防止员工临时辞职带走生源,龙文设置了分期发放奖金的财务制度。无论员工何时离职,总有半年左右的分红和提成是拿不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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