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家谈制造业困境:可举国盖高楼为何不举国创新
来源:中国青年报 作者:佚名
中国制造从未向今天这样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局。 阿迪达斯宣布将关闭苏州的直营工厂,理由是无法承受当地平均月薪3000元的工资。之前,同样的跨国体育品牌耐克,早早就把位于江苏太仓唯一的在华鞋厂“转移”了。 面临经济下行危险的中国制造,在2012年似乎祸不单行。先是欧美发达国家大呼启动“再工业化”,要用机器人与中国制造“抢”饭碗;紧跟着,则是东南亚、印度等后发国家以其更廉价的工资,要把中国制造最拿手的产业“吸”走。有人形容这是“前后夹击式的围堵”。 外部环境的“生态剧变”正在发生。伦敦奥运会上,不论是烟花表演、运动员服装、纪念品,都少不了“中国制造”的贡献。据称在900项奥运官方纪念品中,“中国制造”占到65%。可因为美国运动员的礼服是中国制造,有美国议员竟公开声称应该“全部焚烧”。 为了只支付三分之一的工资成本,跨国公司可以把鞋子、衣服这些中低端制造业移走。而对于光伏产品这类新兴高端产品,发达国家同样下决心要给中国制造吃个闭门羹。美国和欧盟一先一后,都要对中国光伏产品征收巨额反倾销税,这对本已产能过剩的本土光伏企业可谓雪上加霜。 更严峻的是“中国制造”本身的危机。中国宏观经济减速,跌破8%,被认为是“软着陆”。但在微观层面,制造业企业的危机却是生与死的抉择。在钢铁、工程机械、造船等基础行业,许多“巨无霸”都步入前所未有的调整期。央企这种“大象”企业正力求“挺过寒冬”;许多中小型的“虾米”企业,恐怕连秋天都难保度过了。 “必须认识到,这一次是中国经济以30年为周期的大调整”,经济学家李才元认为,“经济转型、结构调整”从十年前就开始谈,可是直到今天,才成为“不得不直面、非解决不可的问题”。 当许多人都认为“中国制造”的危机主要是“人口红利”、“资源红利”即将耗尽时,李才元却认为这都没抓住要害。 “从根本上说,是技术红利已经到头了。”他说,“科技是第一生产力,中国过去30年主要靠引进,现在换不来了,因为全球都面临着‘产业真空期’,所有人都面临技术升级的难题。” 以自主造车而知名的奇瑞公司,面对今年以来自主品牌轿车市场份额“雪崩式”的下跌,正开始艰难的“突围”。他们反思说,市场爆发性增长时,汽车企业只顾“村村点火、户户冒烟”,忽视了基本功,而到了经济下滑的时刻,才懂得要“先蹲马步,再上擂台”。 位于浙江的汽车零部件企业万向集团最近花了4.5亿美元,并购了一家美国新能源公司。对于众说纷纭的“产业结构调整”,万向集团董事局主席鲁冠球并不看好。“应该在状况好的时候去布局,到现在困难了,调不过来!本身效益不好,它有什么能力调?!” “有能力时没动力;有动力时没能力”。这可能是煎熬之中的“中国制造”面临的转型悖论。 然而,出路何在? 比谁更便宜,有意思吗 全球经济低迷,即便像阿迪达斯这样的跨国品牌也在四处寻找“最低的成本”。 将唯一的直属工厂迁离苏州,也许意味着这家“候鸟式”的公司开始寻找下一个廉价栖息地。据称,他们在苏州的工厂给付工人的底薪是每月1500元,加上奖金、保险、津贴、餐费、住宿等,综合薪酬达到3000元。而在柬埔寨的工厂,服装厂工人的月薪平均为130美元,约合人民币800多元,相当于苏州工人的三分之一。 据调查,2010年泰国熟练工人平均月工资是258美元,印度尼西亚是每月148美元,越南大约是每月136美元。而目前,我国深圳的最低月工资约折合190美元,企业实际需要支付的综合人工成本会超过350美元。显然,“东南亚制造”相比中国制造,人工上更便宜。 新锐的网络销售商凡客诚品,也计划将其衬衫、休闲裤、羽绒衣等商品订单尝试发往海外。该公司比较了孟加拉国与中国的纺织业后发现,孟加拉国不但拥有更廉价的劳动力,其纺织工艺和产业基础也相当不错。 凡客诚品CEO陈年南下考察代工厂时意识到,部分企业在中国的生产布局已经悄然变化。他估计,“一个数万人的工厂,2015年左右会把50%的产能搬到越南去,20%以上去印度或斯里兰卡,中国只剩下不足30%。” 不过,阿迪达斯并没有全部撤离。单从鞋类产品看,阿迪公司有97%的生产来自亚洲,中国占比最大,为35%,只是比重正逐年减少。越南占29%,印尼占26%,柬埔寨的份额虽小,但在2011年翻了一番。 目前阿迪达斯在中国还有300多家代工厂,其中占最大份额的是台湾裕元集团。据称,该集团也在勾画向东南亚迁移的“路线图”,长期看在中国的生产比重下降是个大趋势。 经济分析人士马光远不认为阿迪达斯会“放弃”中国制造。今年一季度的财报显示,阿迪达斯在大中华区的销售增长26%。从快速消费品必须贴近市场前段这个角度看,关闭一个直属工厂,绝不意味着丢掉中国这个市场,至少阿迪达斯在华的“代工厂”不会一夜间“逃走”。 作为生产基地,劳动力成本低只是要素之一。从基础设施、管理、税收、劳动力市场灵活性、上下游产业链的完整性等方面,都需统筹考虑。 台湾一家玩具公司对于到东南亚设厂缺乏信心,因为玩具的用料复杂,如果当地配套材料跟不上,考虑到运输条件以及供货能力问题,综合成本反而可能比节省的工资成本更高。 今年一季度,渣打银行曾对80家中国出口企业进行调查,调查对象包括珠三角的香港制造商58家、上海周边的台资企业9家,以及13家位于重庆的企业。接受调查的企业中,仅有6家企业因为工资上涨考虑离开中国,其中5家是纺织企业、1家是制鞋企业。 马光远表示,应该看到中国制造业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人力成本,中国已形成了产业链配套优势,“我们在一些领域的竞争优势,不是越南、缅甸等国家靠压低人力成本可以比较的”。 他认为,现在向东南亚一带进行转移的品牌,主要是一些简单加工、规模比较小的企业,一些比较高端的,如时装、高级制衣等,中国制造还不可替代。 事实上,在中国出口产品占比中,目前机电产品已占大头,约60%。中央财经大学政府与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王福重认为,在出口部门中,不同行业的成本构成差异很大,比如制鞋业80%是人工成本,但机电业人工成本只占10%。 因此,考虑到管理成本、环境标准以及劳动力的教育技能水平等因素,只有几家单个企业因人工成本升高而迁走的“个案”,还不足为虑,中国制造“远不至于全军覆没”。 把“中国制造”眼下的困局归罪于工资上涨,其本身就缺乏说服力。经济分析人士李国卿认为,事实上从2010年夏季的富士康员工连续跳楼事件开始,中国制造业“低成本时代”已经结束,“有些东西就该结束,有些阶段必须跨越”,中国不能靠“低成本”过一辈子,而劳动力成本上升、福利增加,本就是经济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。 如今,富士康两年来连续为企业员工加薪,并把“涨薪创造中产阶层,然后吃内需商机”当作下一步产业转移和升级的战略。这正说明,中国制造的进步其实应该与劳工福利增进是一个同步进程。 应该说,几年来中国劳动力工资上涨属于“补偿性上涨”。野村证券对中国工业企业劳动生产率的估算显示,1994年至2008年,劳动生产率年增速20.8%,同期制造业工资年涨幅仅13.2%。 而房价、生活用品以及服务消费价格上涨,也迫使有关方面必须相应提高工人工资。“物价涨得厉害,工人让我去超市绕一圈再来谈工资。”上述台湾玩具厂商一位负责人说。 “十二五”期间,我国政府提出“双同步”的目标,即居民收入增速和经济增长同步,劳动者报酬增速和劳动生产率提高同步。 据世界银行统计,这可能意味着到2015年,中国企业需要为新增劳动力成本再支付1.5万亿美元(约合9.8万亿元人民币),工资持续增长将使劳动力成本占GDP的比重增加1倍,从目前的15%提高到2015年的30%。 ·上一篇文章:PPG对雅戈尔们的挑战 转载请注明转载网址:
位于苏州工业园区腾飞新苏工业坊C幢第三层的阿迪达斯(苏州)有限公司。该工厂是阿迪达斯在中国的唯一一家自有工厂,该厂将在10月末关闭停工。CFP供图(资料图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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